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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對你,到底是用什麼感情?
    友誼?愛慕?
    在黑暗中的微光,人只想握住、追求。
    會在意那光是什麼?
    但是,還是會稍微的在意吧…
*
     以冬季而言,今日陽光非常明媚,天氣也不像幾日前的寒冷,而行人匆匆,卻依然裹著厚重棉襖,有些還握著袖爐。
     可見北方的寒冷。
     推窗,些雪落地,一隻鳥探出頭,一下子又縮回去,一會兒有探出頭,最後還是縮回,輕啄為牠開窗的主人。
     可惜,鍾會正執筆,只伸出指輕輕磨蹭牠的頸羽。
     鳥先是回蹭,最後乾脆腳踏幾點墨往上面印幾個腳印。
     見狀,他沒生氣,放下毛筆,伸手鳥跳上掌心。
     輕笑著,將牠放在肩上,而牠縮成團窩著。
     這隻白胖只有掌心大的鳥是銀喉長尾山雀,腹部有團鵝黃色軟羽,沒有名字,怎麼叫全憑心情。
     他很喜歡鳥類,尤其是鷹與孔雀。
    所以總是不解,這隻毛茸茸又只會撒嬌的鳥怎麼會成為他的寵物。
    剛開始還嫌棄,但時間久了,就越看越可愛,也沒想著要放生了。
    在鍾會拉回窗,打算把那隻鳥放回牠的窩,門外卻傳人聲:
    「稟大人,姜將軍正在府外求見。」
    「請他先稍在前廳等候。」
    「諾。」
    隨著腳步聲,知道對方已經傳話後,鍾會拉過件藍外袍套在身上,連同那隻鳥一起,頸邊傳來軟軟暖暖的觸感,不禁讓他微笑。
    長廊旁的老枝與矮灌都長出雪白新葉,少數則是綠沈上再多層,風自北來還是微寒,但長廊上奴婢卻還不受阻,來來回回各自忙東西。
    「拉匹馬到前庭。」語畢,他便繼續走。
    書房與前庭距離不遠,但偏偏鍾會先繞去長廊再到前庭,多花了些時間。
    前庭來回行走的人不在少數,但有那閒情觀看的卻只有身穿綠袍的青年,手中還握韁繩,一眼望去,他非將軍又誰是。
    為什麼這人總是這麼顯眼?
    鍾會在心中暗語,帶還是緩步走向對方,作揖行禮。
    「鍾司徒大人,別來無恙。」
    鍾會瞪著那張笑臉,也不好說什麼,撇頭便對上黑馬頭,險些給牠賞一拳,手握拳停在半空也是稀奇,只好往下撫馬鬃。
    「呵~」對方輕笑,又惹來一記狠瞪。
    「帶你去見一位朋友。」鍾會說。
    「鍾司徒的邀約能婉拒?」
    「嘖,等等可別叫我司徒。」
    「維要稱呼什麼?」
    「明知故問!」
    面對那張笑臉,怎麼想都是故意的。
    他怎麼可能會忘記本英才的名字!
    對方笑著開口:
    「士季。」

    鍾會面對呼喚沒有說什麼,只是轉身往大門走,姜維也笑著跟上前。
    他不想說當鍾會說他要去找友人時,他面容僵幾分,但仍保持原本的笑容。
    他不怎麼希望鍾會發現那一點微小變化。
    可是也希望對方可以發現。
    也希望……。
    「姜伯約!你要走去哪?」
    「抱歉,士季。」
    姜維面露笑容說著,但此刻在鍾會眼中看來卻像苦笑。
    暗暗咬脣,鍾會看著對方上馬,跟到他身旁,才駕馬向前。
    路途速度卻緩慢地看出一草一木,甚至可以細數身後蹄印有多少。
    鍾會說著那位友人,姜維也笑著聽。
    聽進去的大多只是左耳進,右耳出。
    他沒必要聽,也不需要,因此他只是當作接收話的人型人偶,符合對方需求,面露微笑。
    只是煩躁感卻油然而生,令他不解。
    不知為何,連保持個笑容都令他覺得困難。
    他沒接下話,一路上就保持著笑,盡量避免失態再度出現。
    他卻忘了,對方哪有這麼容易欺瞞。
    只是不想揭穿罷了。
    各自隱瞞,已經是改不了的習慣。
    藉口總是塘塞給心中暴動的思想,全數往肚子中吞食的真誠。

    「再這麼慢可能日落都到不了。」
    姜維說著,瞇起雙眼,避免對方從眼中獲得什麼。
    他真不希望被發現他很心煩。
    「不了,快到了。」鍾會笑答。
    做賊心虛,姜維點首後,又轉回頭,不願對望。
    怎麼想也是好笑。
    悄悄,馬增快速度。
    最後便是狂奔。
    樹像奔走,成一束長髮飛揚,衣袖跟著畫出一抹藍及一抹綠在雪色間,旁人看去,只能看見兩匹馬疾走,視力好的也只能跟上些殘影。
    後無人追趕,風砸向全身。
    好似逃避一隻能吃人的巨獸。
    逃避。
    逃向不知何處,將不安、恐懼、欺瞞全丟了,全丟了!
    別留下,別追上。
    只帶著自認為的真實。
    趕了一會,他們停在間店前。
    呼著白氣,嘴角掛著好看的弧度,
    開在熱鬧街上,幾個燈籠懸掛,隨風微動,鍾會下馬,看著心神不知飄向哪的姜維,還是忍不住氣開口:
    「這種笨模樣,真不知道會不會跟個三歲小孩一樣迷路。」
    「……」
    「進門了!」
    姜維依舊沒有回應,鍾會也不理會他,直接走入店中。
    能不知道嗎?
    他在想什麼。
    反正一定跟計畫有關。
    一定……沒有那個我。
    以為可以丟掉,只是徒然的妄想。
    鵝黃的燭光,溫暖的招手著,吸引人的目光。
    姜維四處觀望後,只牽著兩匹馬往旁掛著,卻踟躕不前。
    可以說是懦弱,但更多的是質疑。
    對著自己與他人,滿滿的質疑。
    腦中飛快想起許多人影。
    那些人的笑顏,笑得燦爛、笑得美麗、笑得忘憂…
    但下一秒卻全化作烏有,化成一張張悲苦、氣憤甚至是安詳的面容。
    一句句話像是指責…
    但姜維知道,那並不是,反而是比指責更令人心痛。
    那無比的信任。
    像是乘載一個人完整,信念的重量。
    指尖刺入掌心,直到指節發白才又停手。
    很怕失去方向。
    失去了,可能再也找不回。
    皺起眉頭,褐色眼眸中閃著殺意。
    怎可以這般墮落。
    像是拐了心神,他竟然出現失去也無妨的想法。
    眼前出現鍾會的身影,那高傲的模樣。
    高傲的昂首,淺褐色微捲長髮隨風擺動,長如扇睫下,眼眸專注甚至帶著戲謔,眉粗細恰好,彎成彎,如雪帶紅肌膚似白梅辦,嘴角的笑更是確定他像是嘲諷,背後卻掛著烏煙,下著雪,帶著血。
    這樣子印在腦中,抹不去。
    直到他驚覺痛,才發覺滿手赤紅。
    一笑置之,又覺肩上已有層雪,積了段時間。
    抬首,眼中卻是無奈,殺意又無去無蹤。
    到底,那人在自己心中站著什麼位子。
    應該只是利用罷了-
    他聽見,他最想聽見的答案。
    卻不知怎麼的失落……
    重新,扯開笑,蓋住那原本的神情。
    像黑蓋住一切色彩。
    笑是最好的面具。
    他步入店中。
    看見嘻笑的兩人,一人颦眉,看上去有極大煩惱,另一人則掛著笑,十分得意。
    見姜維進門,得意的人上前說:
    「客官找什麼?」
    他搖頭,示意自己只是隨意逛。
    「那慢慢看!」
    「那是什麼活動?這麼熱鬧。」
    姜維問到,面容的笑拉近許多好感,加上那皮相,更輕易博得信任。
    「是西域今日有個節,正在玩個遊戲,客官要玩嗎?」
    「不了,跟那人說維在門外等。」
    「這可不行,如果被鍾大人發現小的可完啦!」
    姜維在心中白眼,要是真在意怎麼會這時候還不說話?
    笑得更加燦爛答:
    「若士季在意怎麼會到此還不攔?」
    轉身走出,溫色的光,又離開那身綠袍。
    因為太快,他沒瞧見對方面容上戲謔的笑。
    姜維心中塞滿憤恨般的情緒。
    一直以來是我錯了嗎?
    把自己看得太重要,一時忘記自己的身分。
    直到看到笑開懷的樣子,才知道自己也非唯一。
    不明不白,不知道對方心中自己所佔的位置。
    就算對方在自己心中毫無立足。
    卻希望自己在對方心中占一席之地。
    反了,黑色利爪抓著的人是自己,而非對方。
    滿意了嗎?
    作繭自縛的人,纏住自己的巨獸。
    微笑只是面具,曾警惕自己多少次。
    可是又多少次被抓毀,露出自我的面對。
    結痂的面容,上方再添一爪,是自己的手,怪罪上黑暗。
    逼得自己掐著頸,巨爪憤恨的壓著胸腔。
    那又如何,心臟仍是鼓動著。
    又被那無謂的情感絆著。
    到底是什麼,又不是什麼。
    對你,到底是用什麼感情?
    友誼?愛慕?
    還是單純利用。
    「還以為伯約兄有何事,卻在此處立著發愣?」
    聲音從身後傳來,不慢不快,使他更加心煩。
    「無事。」
    雪落,自然不見夕陽,天色只剩漸灰暗,就算真有漫天星斗與月也不見。
    「那好,回程。」鍾會笑語,遞給對方韁繩。
    「好玩嗎?」
    「那人還是一樣喜歡新事物。」
    眼神飄向對方,鍾會不禁輕笑。
    那種蠢法,還未曾見過。
    真不知是發生什麼事。
    小巧的鳥兒在肩頭站著,也不飛。
    他忽然拉住對方的手,劃過傷口,血絲染上指間,他皺起眉問:
    「怎麼在街上仍有人可以傷到你?」
    眼中的專注,隔著燈籠有著柔光。
    要是這麼說,必會被恥笑,但卻改變不了腦中的判定。
    姜維沒有隱瞞,說出自己手刺出的傷,但對方眼神中卻是滿滿不相信,當下他笑著問:
    「士季,等拿下天下要做什麼?」
    會有我所想的理想嗎?
    會有我嗎?
    「別逃避問題。」
    「相信維嗎?」
    「相信?這句是要反問你,會離開嗎?」
    跟鳥一樣有了天,便會高飛。
    「會。」
    知道會惹對方不滿,但是他還是想誠實說出。
    「不信任,卻不得不信任。」
    鍾會說著,卻盯著對方的手看,看著卻用指尖用力劃過,溫血流出,冒著白煙。
    夜的降臨,氣更加寒冷。
    沒有對話,鍾會跨馬離去。
    自嘲的話沒有吐出,笑容的裂痕沒有人見。
    沒問出…
    答案。
    最後書信收到一帛白絲,上無文字。
    又是好幾日後。
    那夜的鳥飛著,羽翼上有著汙垢,頸繫著一顆夜明珠,無月無星的夜中,格外亮眼。
    微光閃爍,無人能爭。
    飛螢不在冬飛。
    啊,在黑暗中的微光,人只想握住、追求。
    會在意那光是什麼?
    人就是這般,在猜疑中失去,又獲得。
    把握著不同的光,無論多大多小便都貪求。
    可是知道嗎?
    微光,在那片夜,只有你是會飛卻是我的。
    不論是什麼光,都是屬於我鍾士季一人。


(完)

聖誕節快樂

晚了一天真是不好意思

晚睡真的對身體不好

((打哈欠

下次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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